【勋兴】沉默的管家
文/贱兔子
我是一个下人,张府的下人。
张府这个名字一出,其名声不必多言。人们知道张府内部有多么富丽堂皇,外面的百姓就被压榨得多么干净。
最近张老爷新雇了一个管家,年纪比艺兴少爷还要小些。
他冷冷的,不爱说话,是个小大人的模样。
别人过去和他开玩笑,他不会理睬,若是手上有事情做,更是听也听不见了。
唯独艺兴少爷去闹他时,他的态度才软一些,偶尔还会回应几个微笑。
那大概是他唯一会笑的时候了。
其余的时候,哪怕是老管家都禁不住偷笑时,他也板着一张脸。
他忠于艺兴少爷。
大抵他自己知道,张老爷叫他来做管家,管得也是张艺兴的家——张老爷有老管家,是用不上他的。
艺兴少爷留洋那两年水土不服,自己也没注意,弄坏了身子,留下了病根。
因此老爷也不在学业上过多要求他。
这可乐坏了他,仿佛这病还是好事一桩了。
前两天还听说他因为鞋子不称意而闹着不愿意出门。
那几个丫鬟被艺兴少爷闹得进不了门,急的团团转,最后还是请小吴管家去了。
小吴管家去了之后,艺兴少爷是收敛了些,可是依旧不依。
小吴管家单膝跪地,拿起一只鞋子要给少爷穿上。
艺兴少爷哪里肯依,一脚搭在了他的肩上。
小吴少爷也不躲,任凭他那么搭着,过了一会儿反倒是抓起了那白玉做的脚,吻了下去。
他的表情庄重而虔诚,从脚心吻到脚背,一路向上吻到脚踝处。
全府的人都知道艺兴少爷浑身都是痒痒肉,哪里受得了这个,笑着叫着缩回了脚。
小吴管家听了也并不心软,欺身压了上去,一边吹着少爷的脖子,一句又一句地追问道:“知道错了没有,错了没有?”
“错了错了。”
“吴管家,不,吴世勋你就放过我吧。”
艺兴少爷实在受不住这个,求饶声一声比一声软。
小吴管家的声音不同于他冷冰冰的外表,带一股黏糊劲儿,如今听起来还是十分稚嫩。
只是那几句错了没有,让人听了难免心悸,总觉得那怀了一股危险的味道。
张府的人不是最有能耐的人,却都是嘴巴最严的人。
随便在听来的闲话说出去都是可以让这世道乱一乱的,更何况是未来的当家主的辛秘?
我不敢多言多语,小少爷和小管家的小秘密被我吞进了肚子里。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对于我这样的半老徐娘来说,多少天,多少年不够也就是凑乎度日。
时光的痕迹是留在少年身上的。
两年过去了,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少爷已经变得玉树临风。
老爷护他护得紧,硬是没舍得让他沾染半点世俗的东西。
他介于青涩与成熟之间,这些年窜了些个子,一穿上西服,俊得丫鬟们一个个都红了脸,谁也不敢直视他,更不要提像原来一样和他玩闹了。
她们不知道,只要看他的眼睛,就会看到那熟悉的清澈,便会明白,那还是我们的艺兴小少爷啊。
小吴管家还是不苟言笑,也一直是冷冰冰的样子。
只是如果说艺兴少爷是长个的话,那他就应该是抽条了。
又高又帅的小吴少爷暗地里被不少的丫鬟喜欢,甚至就连老爷去年刚进门的姨太太都对他有点意思。
可是他毫不关注,他年轻的身体仿佛被太多的压力和负担压着。
不过,依旧是,只有面对艺兴少爷,小吴管家才泛出些年轻人该有的样子,平日里的他像是一个精准的机械表。
这两年真的变了天。
张老爷如今也不能做到一手遮天了,在这动荡不定的时代,更新换代可能只发生在几分钟内。
他在外面依旧沉稳,可是在家却性情大变,动不动就发脾气,把夫人和几个姨太太打得三天两头请大夫不说,暗地里拖出去埋了的下人都已经是一个巴掌数不过来了。
也就艺兴少爷可以逃过此劫。
原来老爷心情大好时晚上会摆上一大桌宴席,现在只愿意抱会儿艺兴少爷。
毕竟现在老爷高兴的时候不多,所以艺兴少爷也不觉得奇怪,只当做他老了。
只是旁人看老爷要把那么高的少爷当做小孩子一样,不免觉得怪——他非要让艺兴少爷坐在自己的腿上再去抱。
少爷每次把下巴往老爷的肩膀上一搭,他已经明显地感觉到此时的父亲已经不是小时候那个喜怒无常的暴君,渐渐地放松起来。
那种深幽而沉重的感情时而也传染给他,他隐约间仿佛感觉到那份感情好像也时常压在小吴管家身上。
总而言之,他虽然不喜欢那些沉重的情欲,但是也不算讨厌。
有几次艺兴少爷竟然还睡了过去,老爷示意我们别管,等到少爷醒过来的时候,他的腿便麻得动也动不得了。
这样父慈子孝的场景,谁见了都跟着欢喜,唯独有一个人看了不高兴。
小吴管家每次都躲在暗处看着,像是一个隐于黑暗的杀人,更像是一条蛰伏的蛇——如果少爷出了任何事,他一定会毫不留情地露出他的毒牙,哪怕对方是老爷。
一个月后,老爷没了。
这倒是也不足为奇。
毕竟他这颗脑袋在很早之前就被很多人虎视眈眈地盯着了。
家里的人还好,没有那么多深仇大恨。
可外面竟是些豺狼虎豹等着老爷这头老狮子一死,就把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少爷撕个粉碎。
就在所有人都等着看张家的好戏时,一个人站了出来,稳稳占据了老爷的位置。
怎么站稳的?
不过是把城里两个有头有脸,争在前面要搞张家的人的人头在张府悬了三天三夜。
外人万万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府里的人也没想到那个孤僻的小吴管家是这么一号厉害人物。
就连他的那些不近人情,此刻看起来也像是成大器的潜质之一。
如今,谁也不敢再多言一句。
只有明白人清楚,这场混乱中,唯有一个人不费吹灰之力地静享太平——那就是张艺兴,张少爷。
张府依旧还是张府,换了家主也不改名。
外人仍是不明白吴世勋一个身处乱世的下人,是怎么突然身居高位的。
我自然称不上清楚,也敢斗胆说略知一二。
夜深人静,主卧里一声比一声低沉而用力的声音是一切的证明。
“少爷!”
“少爷,叫我的名字!”
“艺兴少爷!”
“艺兴!”
“张艺兴!”
“我爱你……”
那是,偏执而狂热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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